“为了拿到第一手资料,老师常年奔波在实验一线。凡是重要实验,他都要到现场,拍摄实验现象,记录实验数据。”学生张博士说,每做一次实验,林俊德都建一个档案,就像病人的病历一样,几十年从不间断。同事、学生需要资料、数据,都能在他那儿很方便地找到。“老师的实验记录细致全面,令我们这些学生常感惭愧而敬佩。”
与林俊德共事20余年的王占河研究员记得,上世纪90年代初,为尽快攻克爆炸工程技术的一个重大难关,年逾花甲的林俊德带着同事学生们在办公楼附近挖了一个大土坑,每天爬上爬下做实验,冬天寒冷刺骨,夏天闷热炙烤,一干就是300多天。“经常一身土一身泥,大家都笑称他是‘民工院士’。”
基地的同事都知道,举凡事涉科研,林俊德便十分“苛刻”。他曾在干部推荐会上直言批评一位候选人急功近利的科研态度,也曾毫不留情地在答辩会上对自己的得意学生发难……读他这位权威院士的博士,平均要6-8年才能完成学业,拿到学位。
“他要我们作为学术助手和他一道探索前沿课题。”直到林俊德去世后才完成博士论文答辩的唐博士说,虽然老师连过年都不允许学生拜访,却是一位内心有大爱的人。
“生病住院后,他叫我们去拷贝资料,我们才知道,他给每个学生都建立了一个文件夹,详细记录着每个人的技术专长、培养计划和施教方案,甚至师生间的交流讨论。”唐博士回忆,从跟老师的第一天起,短的三四年,长的十几年,老师都详细准确地记录下了他们每个人的成长足迹。
“拷文件时,我们都忍不住哭了。”
唐博士自己的博士论文,就是林俊德在生命最后3天中批改完的。这份130页、8万多字的论文上,留下了林俊德338个颤抖的笔迹,这也是院士一生的最后手迹。
桃李不言。如今,林俊德指导和培养的23位学生,多数都已成为基地科研试验的学术带头人或技术骨干。
“他做人的原则始终停留在‘两弹一星’的火红年代。”基地副政委侯力军说,林俊德有“三不”:不是自己研究的领域不轻易发表意见、装点门面的学术活动坚决不参加、不利于学术研究的事情坚决不干。
“参加学术评审会从来不收评审费,不让参评人员上门拜访。科研成果报奖时,他总是把自己名字往后排,不是自己主持的项目坚决不挂名。”基地政治部原副主任成泽辉说,2001年,在林俊德当选院士的当天晚上,一位老朋友代表某学院邀请他出任客座教授,给他建独栋别墅,付年薪20万,一年只要去作一次报告即可。
类似这样跟自己学术无关的邀请,林俊德拒绝了太多。
林俊德同样经常拒绝的,还有荣誉——最近的事例是,去年基地两次准备为林俊德申报全国先进和何梁何利奖提名,都被他拒绝了。
“咱们花钱不多,做事不少。咱讲创造性,讲实效,为国家负责。”52载饱经戈壁风霜之苦,52载肩扛攻关攀登重任,林俊德对自己的一生深感欣慰,“我们这代人留下的不是痛苦的回忆,留下的是一种自信,一种自尊。”
临终前的林俊德,唯一的心愿是回到马兰,回到他一辈子战斗生活的那块大漠戈壁。
在最终的遗言中,他念念不忘的也是马兰:“马兰精神很重要,艰苦奋斗、无私奉献,希望大家继承马兰精神,让国家、人民尊重我们。”
一朵怒放的戈壁马兰凋谢了。而在罗布泊这片写满传奇的大漠戈壁上,那曲人人皆知的《马兰谣》却将永远传唱——
“一代代的追寻者,青丝化作西行雪;一辈辈的科技人,深情铸成边关恋。青春无悔,生命无怨,莫忘一朵花儿叫马兰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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